安家魂殿。
安族人所有魂之座皆在这里。
如同一盏一盏淡蓝色的灯火。
有燃烧旺盛的,有微弱黯淡的。
越旺盛,代表生命力越强。
越黯淡,生命力越脆弱。
在名为魂之塔的台阶式高台上。
那朵位于顶端,璀璨装饰装着的黯淡魂火,摇曳不定,左右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。
银发束起露出年轻面容的大长老站在魂之座面前。
身后则是被安不灏搀扶的安不冉。
她定定地看着安不然的魂火。
她的心仿佛活了过来似的。
是一种极度悲伤之后的极喜……
这种心情一起一落之下,她险些晕倒。
“别高兴太早。”
大长老不带丝毫感情道。
“然儿虽身负最纯正的血脉,却拥有着刻在骨子里的至情至性。”
她对安族血脉很了解。
凡是嫡系血脉浓度越高者,被血脉中始祖影响就越大,这是不可阻力。
安不然是完美的纯血嫡系,他会变得与安澜越来越多共同点,变得无情的极致理性。
本来,大长老是这样认为的。
可是,安不然竟然可为妹妹舍命相救。
大长老内心很复杂。
安不然在反抗血脉之力之时,还能保留至情至性,
何尝不是一种血脉的自我突破?
所以,他不能有事,无论用什么方法。
大长老转过身来,面无表情地看着安不冉:“他能摆脱血脉的诅咒,皆是因你。”
“可惜,诅咒始终是诅咒,这是有代价的。”
虚弱得脸白似纸的安不冉悲苦问道:“请您告诉我,要怎么做才能救他?”
大长老遥望主殿的方向:“只有那狠心的安澜,才能救他。”
“去吧,你求她或许还有一丝希望。”
大长老无力说道。
长老阁众人请求进殿觐见,却被挡在殿外,族帝不见。
无奈之下,她唯有找安不冉了。
或许,她会是希望……
若她能……或许能救然儿。
安不冉不假思索,对扶着她的安不灏说:“我们去主殿。”
安不灏眨了眨眼睛:“好的,不冉姐姐。”
大长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喃喃自语:“这终究是你的命,为了然儿,唯有这一个方法了。”
主殿的威压比以往都要强大数倍。
弥漫的血雾与天空的云层连接在一起。
远方望去,似一头愤怒的大魔在咆哮。
光是靠近,就如陷泥泽,寸步难行。
若无安不灏,安不冉一个人绝不能来到主殿之前。
“守门姐姐,我们要觐见陛下!”
安不灏向守门女官说道。
守门女官摇摇头:“族帝有令,莫要扰她。”
安不冉虚弱问道:“何时才能见族帝?”
守门女官摇头道:“不知,两位请回吧,族帝不会见任何人的。”
“如何都不能见吗?”
“不能。”
安不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苦楚。
到最后,母亲都不愿见她一面。
“不灏,放我下来。”
“哦,好哒。”
公主抱着安不冉的安不灏,轻轻把安不冉放下来。
扑通!
才下地的安不冉,立马朝主殿方向下跪。
大声喊着:“请族帝救帝子一命!”
声音太过嘶哑,仿佛下一秒就会呕出血来。
砰!
额头狠狠磕在结实的地面上,光洁的额头出现一抹红印。
两位守卫女官不知所措,劝道:“小姐,族帝此时是不会见你的,您还是快起来吧。”
“请族帝救帝子一命!”
砰!
安不冉不管不顾磕头。
只是第二次之后,额头磕破了皮肤,出了血。
只要有一线希望,她就会拼命去抓住。
因为,那是最爱她的人了……
“请族帝救帝子一命!”
砰!
毫不犹豫与坚决的模样,令两位女官动容。
一对双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,说不心疼那是假的。
当知道帝子身陷剑炉时,她们也很着急。
可族帝……命令便是命令……
得不到族帝的允许,她们是决不会让安不冉进去的。
哪怕非常不忍心看到这一幕。
安不灏愣愣地看着额头已满是血迹的安不冉。
随即肉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。
扑通!
她也跪了下来。
轰!
她也磕了个头。
只是她的体质何其强大!
只需一下,本来平整坚硬的地面顿时出现一丝裂缝。
砰!
轰!
“请族帝救帝子一命!”
砰!
“请族帝救帝子!”
一会之后……
安不冉额头血肉模糊。
两位着急的女官的治疗被她拒绝。
若安澜不答应,她就一直这样下去。
她就这样在磅礴的殿门前磕头恳求着。
渺小却令人为之动容。
就连主殿穹顶上的血雾,连咆哮都停了下来。
似乎,也被安不冉所感化着……
直到她意识模糊时。
殿门“咔嚓”一声,露出一道只许一人大小的缝隙。
“进。”
飘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。
两位女官连忙上前扶起安不冉,道:“太好了!”
“族帝答应了!”
“小姐不要再跪了!”
“快进去吧。”
安不冉艰难撑起来。
血流满面,却丝毫没皱眉头。
安不灏留在门外。
安不冉步伐蹒跚地一步一步走进主殿。
血雾弥漫,似在地狱中行走,安不冉每一步都显得艰难。
她看到了那张高台上的悬浮纱床。
也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。
陌生且充满诡秘的身影。
安不冉跪下,脸上的血迹也无法顾忌,只得一声:“请族帝救帝子!”
纱床之中稍有动静,一只柔荑拉开帷幕。
安不冉浑身发冷。
仿佛被一头远古凶兽所注视着。
安不冉再次拜伏:“请……请母亲出手!”
帷幕的缝隙,是一双冷漠无情的血瞳。
但在血瞳眼角下,赫然有着血色的泪痕。
仿佛曾经在进行无声的泣血。
纱床之中:“身陷剑炉,与帝兵争斗,其中又暗藏杀机,他难以生还。”
安不冉心中一痛,求道:“母亲出手一定可以救出哥哥!”
纱床之中:“本帝离不开主殿,亦不可让安族置身于魔剑危险之中。”
安不冉轻轻抽泣,带着渴求与希冀问道:“您一定有办法的,对不对?”
纱床之中:“有。”
安不冉:“只要能救哥哥,哪怕用我的命换回他的命,不冉也心甘情愿!”
纱床之中:“唔……”
纱床之中:“汝祭剑,他执剑,或可有一线生机。”
安不冉流着泪,笑道:“不冉愿祭剑!”
作为他手中的剑,与他永远在一起。
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纱床之中沉默良久。
下一刻,帷幕被撩开大半,银发铺满纱床的安澜:
“上前来……”
“让……我好好看看你。”